2008/01/21

同生共死





閱讀,是意識亂流的行為,以為自己全神貫注,其實是周遊六虛,四處亂竄,可能對內文的聯想、可能是資料的旁徵、更可能是內容太悶,心思都飛到昨晚的飯局去了。幾頁書看完,放下 --- 或形容得藝文一點,叫「掩卷」--- 剛才讀過的,已煙消雲散;所以,便有書簽的出現。


書簽本是細小工具,它的功能,就是在紙張於紙張之間這麼一放,如此而已矣。它沒固定形態,可以只是一根連住書脊的扁平紅繩,與書永遠骨肉相連,至死不渝;可以是一片乾了而薄薄的略透明葉子,與同樣由樹木轉生的紙張在異域相認,共渡輪迴的一劫。它是書海裡的一葉扁舟,有時凝在驚濤駭浪的情節裡,是導引讀者從新回來的燈塔;有時浮在風光明媚的平湖上,為人留住這逍遙無待的辰光。在氣魄宏大的史冊裡,它是根定海神針,分開了兩面的紅海,凝固了無盡浪濤架起的千仞堅壁。

人類,有一股喜歡收集的特性,時代不同,收集的東西也不同,現在有人買了影碟、模型、波鞋,盒子都不打開,堆成一個小丘,看著看著,滿心滿足,是謂 collection。古往今來,因為一個「集」字,令郵票竟永遇不上本該成雙成對的信封,貝殼再也望不見海洋,火柴盒從不曾嗦到煙蒂味,蝴蝶本來唯願葬身花叢,與天地共化,最後竟困在玻璃箱子裡,殘身遺恨。同樣地,一片書簽,不可個別收藏之,因為它不能離書而獨活,就讓它永遠沉睡在母體之中。或有一天,書與書簽一同葬身泥土,轟轟烈烈;或待時日銷蝕,漸一起回到永恆的從前,在大千復混沌的森林裡,一片盛木深深,就讓它們共花間飛舞的采蝶,一起做個永不醒來的鴛鴦蝴蝶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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