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島紀行 (上) ～ 人生何處不青山

終於來到薩摩藩。

這是九州最南的縣，是日本的「南國」，但春寒時節，仍是非常冷冽。今次走訪了鹿兒島市，和在更南的知覽與指宿自駕，車子一直開到最南端的長崎鼻，眺望波遙浪闊的太平洋。

鹿兒島市人口有五十多萬，在日本屬三線城市吧。一海之隔的櫻島是個活火山島，史上曾多次爆發，最驚人的一次是 1913 年，整座火山在怒吼，飛石如雨，是謂「大正大爆發」。今天櫻島仍持續吐著白煙，南岳尤其活躍，所以它的 graphic icon 是火山右上方冒煙，很 kawaii 的。

偏處一隅的鹿兒島，戰略位置不強。戰國時代的薩摩大名島津家，只有爭奪九州之能，而無問鼎中原之力。但在風雲色變的幕末維新時期，這裡卻成了歷史大舞台，出了許多頂尖兒人物，包括雄才大略的薩摩藩主島津齊彬、幕府大奧裡一柱擎天的天璋院篤姬、「維新三傑」之二：大久保利通與西鄉隆盛  —  二人識於微時，在大時代的政局裡反目，並都落得悲傷下場。西鄉壯烈一生，慘烈結局凝鑄了這個永遠的薩摩英雄。今日在鹿兒島，西鄉的影跡無處不在，是無出其右的 kagoshima icon.

這是個歷史感濃得化不開的城市！日本至今最後一場內戰「西南戰爭」，鹿兒島市是最後的戰場，西鄉與殘部一路退到城山上，在一個洞穴內苦撐五天，戰至一兵一卒，最後剖腹自殺，了結波瀾壯闊一生。幕末維新令日本大轉向，摒棄了四書五經的中國儒家舊文化，開創脫亞入歐新局面，從始踏上現代化國家之路。城山之上，一路踏著西鄉走過的步伐，來到展望台，看著櫻島巍巍而立，呷一口薩摩芋燒酎，憑弔歷史的風雲變幻，真覺人間何世。

鹿兒島市毫不喧鬧，算是最繁旺的「天文館」購物區，遊人也是疏疏落落，晚上九時過後便水靜鵝飛，跟大阪天差地別。日本許多三線城市俱如此，經濟沉痾，年輕人都往大城市去了。南部小鎮指宿，除觀光業外也沒太多其他資源，開著車，幾分鐘街上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這些暮氣沉沉的 liquidating town，日本有不少。

我倒是超喜歡鹿兒島。站在海濱地區，一座巨大活火山就在眼前，是個壯觀得很超現實的景象。島津家的仙巖園，禪風與修飾結合得完美。日本自吸收唐朝文化以降，千多年來將其精緻藝術風穩穩保存，在此基礎上闡釋自己的美學，形成套套和風藝術，並以一個道體貫穿其中，真是了不起的民族！

明年是明治維新一百五十周年，日本從維新到軍國擴張，再到今日的文明強國，時光冉冉，世界也已翻了幾翻。今天去旅行，早上上網買張機票，下午已人在異邦。世界變小了，豪情也小了，豪邁之士也少了。在薩摩藩，我感到英雄豪傑的氣場，始終佑蔭著這個地方，而也只有真正的好男兒，才能寫出這樣的詩句：

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 西鄉隆盛

建於大正時代的民藝復興風格建築「山形百貨」。

路面電車滿有昭和風。

從仙巖園看櫻島。

仙巖園裡櫻花初綻。

途上拍到的舊電影海報，我心中永遠最 man 的日本男人 ~ 高倉健。

櫻島巨大白蘿蔔，打邊爐有排吃。

「六白豚肉窩」是鹿兒島名物，配六色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