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30

戰國紅顏 ~ 日本戰國紀之十八




































亂世浮生,人若飄蓬。

普通百姓,或被徵召,或遭兵劫,隨時糊里糊塗就死去。貴族大名如今川、武田、尼子、京極、淺井,任如何風光,亦在兵戈中滅亡。大名之間,人質你來我往,雙方一旦交惡,人質便頭顱落地,由不得人,作不得主。

紛擾亂世中,有一家人,生了三個女兒,叫做茶茶、阿初、阿江,俱經歷了非常戲劇性的人生,在為自保而必須爭霸的大名之家誕生,在飄搖的山城裡成長,城破之日,祖父與父親切腹,她們與母親被送到敵城,在戰國的烽火裡磨礪成亭亭少女。然後,同樣的劇情再演一遍,活是一齣人間荒誕劇場,只是這一回自盡的是繼父和不久前才再嫁的母親。再被送到敵城的三姊妹,命運雖如斷線風箏,卻未曾放棄掙回自己的人生,以至幸福。在天地不仁的歲月裡,姊妹各自奔向未知前程,命途各異;其中一位,換了幾番風景,最終劇力千鈞,在熊熊烈炎裡結束這個紛亂時代。紅顏消逝,天腕絕筆,在化造灰燼、天琴破碎般壯烈毀滅時,嫣然回首,眉睫間尤帶著七分倔強,三分冷笑。這女子,是「戰國三姊妹」的大姐,茶茶。

淺井家三姊妹,茶茶與阿江,俱風雲顯赫,次女阿初,卻只是個區區大名的妻子,她以雙十之齡,下嫁表兄京極高次。京極家為淺井氏所亡,高次是家族長男,在本能寺之變後,支持明智光秀。光秀於山崎之戰敗北,秀吉命大軍地氈式搜索高次,他卻踪跡杳杳,原來輾轉投靠於柴田勝家的北庄城。次年二月,北國冬雪茫茫,阿初一顆芳心掉落在這個流著近江豪門京極家貴族血液的高次上。勝家在賤岳之戰被秀吉完敗,退回北庄城,高次在秀吉大軍圍城前一夜離開,在坎坷的命途裡存活下來,最終與阿初結成夫妻。

么女阿江,經歷兩段婚姻後,被豐臣秀吉收為養女,於二十三歲時下嫁德川家康兒子德川秀忠,秀忠是德川幕府第二代大將軍,阿江亦登上地位崇隆的將軍夫人寶座。

若與中華民國宋家姊妹相比,茶茶最像宋美玲  —  俱嫁給一個開國但最終守不住江山的梟雄丈夫。

北庄城破,母親阿市在寫下「縱使艷抹,不過是夏夜夢路上悲嗚杜鵑」的辭世和歌後自盡,頓成無依孤兒的三姊妹,被送到一個北國小城裡;天正十一年,再被接到琵琶湖畔的安土城。茶茶兩個妹妹,阿江先嫁出去。阿初出嫁那天,迎親行列非常隆重,任誰也想不到新郎就是五年前,在夜色掩護下倉惶從北庄城逃命的落魄武士。十九歲的新娘看著姊姊,用白綾子衣袖遮住雙眼,彷彿不勝離別的悲哀。站在城樓上,茶茶看迎親隊伍走遠,寂寞俄而來襲,她知道,母親與妹妹一個個離開後,以後春櫻蓓蕾初綻,秋楓紅葉見頃,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日子。

天正十六年新春,茶茶在湖畔小城靜靜渡過。有天,突有大批使女來到,帶來很多華麗衣服與傢俱。十天後,僧人前田玄以前來拜訪,問她願不願意搬到秀吉在京都內野興建的豪華邸第「聚樂第」?這是羽柴秀吉要把她接過去了。

秀吉一介農民,受織田信長提拔而改變一生。源於出身低下的自悲,他對信長之妹,渾身散發貴族氣質的阿市,有著崇拜般的傾慕。阿市素有戰國第一美女之稱,茶茶長得與母親相像,在秀吉眼中儼如織田市這個形而上女神之化身。

前田玄以一問,茶茶沉默了。秀吉要她當側室,她能恁地?然父親、母親、祖父、繼父都死在秀吉手上,自己成為孤兒以至今日安土城裡的俘囚,一切都因為這個男人。

若要一言以解之,只能說:這是命!

茶茶凝望聚樂第送來的華麗衣裳,一片紅艷,
彷如蒼白臉龐上一抹嫣紅如血的胭脂令人不敢逼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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