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論戰 ~ 謝韜引起的爭嗚》(下) ～ 黃達公編

謝韜的文章，以「列寧、史太林、毛澤東才是馬克思及恩格斯理論的修正主義者」做一個切入點，是很聰明的。共產黨人無論講甚麼都要把馬克思主義抬出來，並強調它的絕對正確性，以此為不可動搖的金科玉律。謝韜這樣說，正正強調馬克思及恩格斯原本是正確的，只是後來的人修正了 --- 其實即是扭曲了 --- 他們的意思，才攪成後來的樣子。譬如他說馬克思恩格斯晚年總結革命經驗教訓時，認為應保留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平地融入社會主義裡，這才是《資本論》的主題；但毛澤東沒有讀過《資本論》及恩格斯晚年的文章，只讀過列寧及史太林的著作，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送來的是列寧主義，而非馬克思主義，不顧當時中國生產力落後的現實，堅持要搞大鍋飯，甚至以「均貧」為自豪，其實是砸了「社會主義」的牌子。

上下兩冊的《大論戰 ~ 謝韜引起的爭嗚》，總體來說支持謝韜一方的文章理論較有新意，分析亦相當理性，學術意味較重。例如下冊裡，來自「中央編輯局研究院」的東歐問題專家金雁女士一篇專題研討會發言紀要「民主與社會主義」，便闡述了布爾什維克黨在選舉中輸了給社會革命黨後，列寧如何依靠赤裸裸的權力，把結果推倒，逆歷史而行，也全面違反了恩格斯晚年的民主主張。而左派的文章，大致上還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個樣子，仍停留在「謝韜就是大毒草，必須徹底消滅」那個階段，新意欠奉，情緒意味甚重。

究竟甚是「民主社會主義」？簡單來說是民主政治 + 自由市場滲少許計劃經濟 + 福利主義。謝韜認為中國該實行「民主社會主義」，但很多右派學者卻不盡讚同，北京學者徐友漁便指出其實社會民主黨派自始便反對憲政民主，而憲政民主的最重要內容之一，便是制約政府權力，奉行三權分立原則，所以「民主社會主義」只是民主枝葉，而非主幹。

右派陣營中，有些非常一針見血的見解。作家何蜀指出大陸幹部應用馬克思主義，一就太僵化，一就太靈活。前者使之教條化、神聖化，視之為終極真理。後者採取「各取所需」的實用主義態度，只宣傳和運用那些對自己有利的內容，一些對人民有利的 --- 例如馬克思對新聞檢查制度嚴厲批評 --- 則置若罔聞。

說到尾，「權力」二字而已。

中共於趙紫揚時期，氣氛較寬鬆，政治改革可以拿出來講，「六四」後就全面停止了。今天這些問題可以重新討論，「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能夠沸沸揚揚，總是好事。中華民族真是苦難，人民被極權壓在頭上幾千年了。今天，觸及政治改革問題，講一餐辯一輪，好運的如蝸牛般向前蠕動少許，正常情況還是原地踏步。中國的問題，真是萬頭億緒。到底是中國先有民主，還是北冰洋的冰川先溶化？上帝知道，胡溫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