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 日本戰國紀之十一

織田信長不單是無神論者，更是充滿野心、殘酷、握有武裝力量的無神論者。

桶狹間之戰令織田信長一嗚天下響，「信長之野望」吹起了號角！要打通進京的第一個關口，必先征服美濃。恰恰此時「下剋上」弒父者齋藤義龍死於麻瘋，接班人齋藤龍興只有十四歲，終日窩在脂粉叢中。信長以為岳父復仇之名，開展美濃攻略。此一役，造就了一位傳奇人物，後世稱為「戰國孔明」的軍師竹中半兵衛，他當時為織田軍麾下將領木下藤吉郎效力；這個將領，就是後來統一天下的豐臣秀吉。

齋藤家的橋頭堡「稻葉山城」位處今日岐阜縣的金華山上，易守難攻。竹中半兵衛與另外十六人，藉送藥之名，混入山城，裡應外合一下子拿下整座城池。後世對竹中半兵衛的謀略及人格高度讚頌，到了神格化地步。無論如何，這名身子虛弱、三十五歲便死於肺癆的軍師，的確引導著豐臣秀吉走向天下人之路；他的事跡，有機會再談。

一年後，織田信長遷進稻葉山城，易名「岐阜城」。一五六七年，一位叫澤彥的僧人，為信長製了一枚刻有「天下布武」四個大字的印章，意謂天下武力密布，昭彰信長勢以武力奪取天下之決心！

時來風送，一個黃金機會自天上掉到信長手中。一五六五年，風雨飄搖的室町幕府大將軍足利義輝，被三好氏及戰國超級奸雄松永久秀聯手殺死，其弟足利義秋還俗，成立流亡政權，四處遊說拉攏有實力的軍伐，反攻京都。頻吃閉門羹後，這個光棍將軍最終找上信長；一個要光復幕府，一個要問鼎中原，姣婆遇著脂粉客，雙方一拍即合。

一五六八年八月，信長進入京都，趕走松永久秀等人和他擁立的傀儡，扶植義秋登上大將軍寶座。義秋認為「秋」字不吉，改名為義昭，成為室町幕府十五代大將軍。

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因時勢而結合，各取所需，但很快義昭便發覺自己有名無實，信長才是無冕之皇。滿懷抱負的義昭絕不甘心當傀儡；三年後，義昭號召武田、朝倉、毛利等野心家，以及本願寺、比叡山等宗教勢力，組成長達三年的「信長包圍網」。

高聳的比叡山立於京都東北方，自平安時期始便是鎮守皇城的靈場，比叡山延曆寺是強大宗教武裝力量團體。信長憎恨宗教，無法容忍畿內這個佛門武僧組織，當恨意與體內天生龐大破壞力結合，殺機頓生。一五七一年九月，信長在軍事會議上下達一個叫所有人震驚的號令：「焚燒比叡山」！當老臣佐久間信盛尤一面疑惑時，信長接連下令：「殺掉山上所有人，不分老弱婦孺，一個不留」！

延曆寺膽敢與信長的敵人淺井長政、朝倉義景結盟，信長便要剷除山上所有禿驢。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對信長而言可不是嘴皮上說說底事。與他作對，別說是「只有」七百年歷史的比叡山，就算是須彌山，也得輾平。

信長之野望，沒有憐憫，不怕孽報。

十二日晚上，比叡山四處燃起火光，烈焰快速向八方吞噬，僧侶、女子、幼童全遭屠殺，鬼哭狼嚎之聲在黑夜裡令人毛骨悚然。信長下達嚴令，不放走一個，所有首級都要送到本陣，供他親自檢視，寺院則要確保每幢燒光燒淨。

清晨來臨，延續七百年的佛法皇城化造阿鼻地獄，山上的根本中堂、佛社寺塔五百餘楝盡化灰燼，到處都是沒了頭顱的僧眾男女屍體。

火燒聖山，「第六天魔王」混號響徹天下，織田信長要把「天下布武」之本義實踐到底。



(待續)

延曆寺遭被織田信長焚燒殆盡，後在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的支持下重建諸堂，現為世界文化遺產。

安土城考古博物館藏 ～ 「天下布武」印。

第六天魔王，梵文叫「婆羅維摩奢跋提」，佛教欲界天魔之首。

惠齋芳幾筆下《太平記英勇傳》群像之織田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