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16

猴子奔襲 ~ 日本戰國紀之十三



















歷史,由必然與偶然組成。

明智光秀兵變本能寺,逆殺主公,背後有必然之因。史家對此猜想重重,包括:

野心說 — 光秀野心勃勃,要取信長而代之。本能寺之夜,信長只有少量隨從在側,是誅殺他的絕好時機。

報復說 — 信長多次認為光秀辦事不力,指摘嚴苛 (織田信長罵人必然狗血淋頭般兇悍,可以想像),光秀恨火中燒,勢殺信長以洩憤。

屈辱說 — 羽柴秀吉與明智光秀,本皆非織田家老。光秀武士出身,秀吉只是農民。二人進入織田家後,光秀晉升極快,但秀吉後來居上,甚至超越柴田勝家、丹羽長秀等家老,成為信長首席愛將。攻打山陰山陽的毛利氏,秀吉被任命為主帥,光秀卻只是「援軍司令」。二人本來平起平坐,現在光秀卻要屈居秀吉之下,士可殺不可辱,滿是不甘、怨恨填心的光秀,便對主公萌生殺機。

阻攻說 — 光秀花了許多力氣,拉攏信長與四國的霸主長宗我部元親結盟。但元親勢力發展迅速,信長認為他已成「天下布武」障礙,便準備發兵攻打四國,光秀的努力於是也會付誅流水。為要保持自己與元親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便藉殺信長而阻止對四國之征伐。

黑手說 — 明智光秀只是幕前的執行者,陰謀背後自有黑手操縱。非常嫌疑犯包括:正親町天皇,因為信長膽大包天,可能篡奪天皇之位。足利義昭,因為圖復興幕府。德川家康,因為不甘做信長的契弟。

本能寺之變成因,尚有很多可能性,至今沒共識或權威結論。

個人認同陰謀黑手之說,明智光秀只是扯線娃娃,但幕後的操縱者應不是以上人物,尤其足利義昭,他的法螺已徹底吹不響。我認為黑手是一個包含眾多單位的既得利益集團,裡面有地方大名 — 包括表面臣服於信長但陽奉陰違的軍閥,和許多京都及堺市的財閥 (堺市位於大坂以南,是當時的貿易中心,富賈雲集。因是自治城市,屢遭信長打壓)。信長好些經濟政策,衝擊既得利益,當中除了商人,也有地方政府。這些人在「天下布武」的威力下,敢怒不敢言。而信長又是那種橫掃一切、不講平衡與妥協的人物,眼看他勢如破竹,統一天下在即,如不及時將之除卻,後患無窮。

軍事政變後,未見明智光秀有任何積極控制政局的行動,如早有全盤部署,應立即在各個重要行政關卡設置心腹,穩住全局,但他卻不可思議地無所作為,似乎在等待著甚麼,而那個「甚麼」,始終沒出現 ...

歷史的必然之後,又出現偶然。

當時,猴子羽柴秀吉正在中國地區,引水造成人工湖,猛攻由毛利輝元將領清水宗治堅守的高松城。明智光秀政變後,遣密使送函,把消息告之毛利家的重臣小早川隆景。但此密使竟以為秀吉陣營是毛利陣營,誤把密報交到秀吉手中,令猴子比敵營更早知道信長遇難的消息。

這是又一個歷史的大偶然!但,密使怎會如此兒嬉兼烏龍?堂堂秀吉大軍,陣旗「太閤桐」迎風飄揚,這個送信的人,何以馮京作馬涼?是不是郵差的任務,其實是有人要通知猴子,回師殺賊,滅掉所有活口?

我不知道。

此時織田軍之勢,是必取高松城,之後繼續向西挺進。收到這轟天動地消息,猴子會怎麼想?

當時的形勢,織田家一眾大將,柴田勝家在北陸對戰上彬景勝、瀧川一益在上野對戰北条氏直、丹羽長秀準備出征四國。猴子深知誰能最快回到畿內,誅殺逆子明智光秀,誰便盡掌先機。

秀吉於是作出決定,先在水陸兩方全面封鎖信長死訊,然後在織田軍形勢佔著上風的戰況下,與毛利氏議和,條件是高松城主清水宗治切腹,他便免開殺戒,並退兵,如拒絕,則城破之時殺盡城內軍民二千多人。毛利輝元不知信長橫死,敵方居然拋出如此條件,自是大喜過望。他當然亦不知此時織田內部陣營,隨時會大亂,更不知猴子正準備極速班師回朝,奪取上風。

翌日正午,一艘小船自高松城出來,駛向湖心,船上清水宗治一身縞素,喝過秀吉的賜酒,張開白扇,舞起一曲《誓願寺》,唱說:「辭別夢般塵世,願我武士之名,長存於高松的青苔之上」,便把刀子戮進肚腹。

一五八二年六月六日,本能寺之變後第四天,秀吉拔營撤軍,帶著二萬兵馬和重甸甸的武器與行裝,開始壯麗的「中國大返還」!他要急行軍,不眠不休往東走,先趕返攻打中國的前線堡壘姬路城,然後過兵庫,奔富田,前進山崎,與逆賊明智光秀決一雌雄!




(待續)












秀吉水攻高松城圖之一















秀吉水攻高松城圖之二




















惠齋芳幾筆下太平記英勇傳群像之清水宗治備中高松城投降他在小船上切腹同時在船上的還有已出家為僧的宗治胞兄月清一名驗明正身的小廝和介錯者一船四人全部自盡

















室町時的土佐派開山宗師土佐光信的百鬼夜行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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