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13

路直路彎 ~《路》~ 吉田修一

























日本與台灣,距離約二千一百八十公里。飛行時間約三小時。如以台灣高鐵速度前往,須時約九個鐘。似遠還近。

自一九九零始,日本作家吉田修一每年俱往台灣旅行三至四次,深為這個地方著迷。二零零九年,他開始以日本新幹線為台灣建造高鐵為背景,寫成這部串連日台三個世代四組人物的長篇小說:《路》。


台灣高鐵的建造合約,本來落在歐洲高鐵聯盟(euro train)手上,但後來局面出現變化,經連串政治角力與技術再三考量後,日本新幹線敗部復活,台灣高鐵最終由台日聯合建設。在此之前,新幹線從未衝出日本,這次奪得合約,在日本也是全國振奮之事。

四組人物,裡面有台灣人與日本人,高鐵建設,把他們連繫在一起。幾段糾纏瓜葛的情愫與回憶,隨著鐵路之建造,於平衡時空中開展與發酵,交織出段段在眼淚與微笑間擺動的情感物語。

四組故事,有兩個格外動人。日本大學女生多田春香,在高鐵興建前六年,因為迷上金城武,獨個兒來台旅行。她在台北淡水,偶遇台灣青年劉人豪,共渡了一天。就如"before sunrise"一樣,這段邂逅驟然而止,兩人在人生交叉點上錯失了對方,一別,就是九年。

後來,春香隨新幹線來台,參與高鐵建設工作;劉人豪則赴日本諗建築。二人皆因曾在生命裡的某天遇上對方,才會分別前往台灣和日本發展。然而,緣份就如高速鐵路,在往返之間,並沒有交匯點。台灣的半天,成了一個沒有續篇的夢,對方依稀的身影,只流落在回憶一角,也流落於天涯。

另一組人物,是七十多年前在台灣出生及長大的日本人葉山勝一郎,日本戰敗後,他偕妻子回國。六十年來,終始不能忘記一名台灣人呂耀宗,在那滾滾紅塵的大時代,勝一郎橫眉冷眼踏上歸國的大輪船,而伴他回國的,卻是六十年來一直繫於心頭的未解之結。大江大海的歲月,在新世界的回憶中成了朦朧歷史,但一句從未曾說出的道歉,卻演成畢生夢魘。二千一百八十公里和六十年,究竟那個距離更為遙遠?

台灣高速鐵路,以時速三百公里推進,在疾風中吞噬前方的空間,只一個半小時,就能從台北跑到高雄,沿途經過很多農田、山巒、鄉鎮、城市。列車的速度,可會令人遺忘了這些窗外的風景?即如我們在忙碌生活裡錯過身旁的美好事物。隨高鐵一步步的落成,故事裡的人物,也在尋尋覓覓中慢慢重構回憶裡的景致,像找回失落了的併圖。一道快速得冷漠的鐵路,承載著許多不同的心情,在追逐效率的世界,世人多忙,而時間卻如持續飛逝的流星,瞬間把一切拋在後頭,當我們發現時,原來已經錯過,只能從新尋找那些在歲月裡遺失了的光陰。

生活裡發生的每件事,不會如路軌上的列車,畢直般前進。路,總是彎彎曲曲,且滿佈著向左走向右走的交匯點,搞不好還會使人走上回頭路。人生路,可不是簡單鐵道,而是縱橫交錯複雜無比的細密網絡,點與點的距離、事與事的交替、人與人的離合,亦不似有系統的鐵路,可以量化之。吉田修一要寫的,就是當人走在跌宕起伏的路上,行行重行行,雖在際遇間有所錯失,但還須放下,而後重新提起,望向前方繼續上路的故事。

《路》的宣傳語句,把小說的內涵概括得很好:「從相遇那天起,我們一點一點地遠離,也一點一點地靠近。」小說最後,春香向人豪說:「看,台灣新幹線順利起跑了吧?」人豪回答:「是啊!順利起跑了!」

當抱著希望,起跑了,無論路直路彎,前方總是無限的廣闊。

5 則留言:

  1. 我最近睇戲睇得太過著迷,都係時候要搵返啲好書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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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沉迷、沉溺於光影世界,幾時都係好事!待想要看書時,自然就有書會自動搵上門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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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講得對!我最近同書冇乜感應,都係睇住戲等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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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前幾日睇Nebraska時我不期然想起David Lynch既路直路彎 :P 你介紹呢本書我都好有興趣, 返香港要入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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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nebraska"好恨睇,現在唯有能做的事就係:等!

      我超鍾意"the straight story",當年真係俾david lynch嚇一跳!(越平淡,越嚇壞)

      吉田修一是個很細膩的作家,佢好鍾意台灣的,這本書亦被認為是他「給台灣的情書」。新近才看了一部改編他作品的電影《再見溪谷》,很纖巧幼細,也很慢,故事的意念幾cut through:兩個人,為了追尋不幸,所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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