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星降世 ～ 日本戰國紀之九

才華橫溢之士，總會瘋瘋癲癲。

尾張國 (今日愛知縣) 出了個傻瓜男。幼年已頑劣，時常咬傷奶媽。青春期到來，行徑越發荒誕放浪，常穿著奇怪裝束，最愛裸露半邊上身，調戲少女。這類型的人，世間自有之，本也沒啥大不了，偏偏他卻是尾張守護大名  —  織田信秀的正室所出之長子，也就是說，織田家將由這個傻瓜來繼承，真叫人傷腦筋！

信秀眼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便任命擅於外交、財政、茶道和花道的家老平手政秀，當兒子的師傅，把他「導回正軌」。結果是，信長怪行不改，頑劣依舊，「尾張傻瓜」之名遠播。平手政秀有負使命，於是切腹自盡，以謝主公。

這個尾張傻瓜，日後翻江倒海，差一步便統一全日本。

光榮公司的戰略遊戲《信長之野望》，自一九八三年推出至今已是第十四代，風靡世代戰國迷。遊戲名字裡的信長，正是這個瘋癲傻瓜：織田信長 (oda nobunaga，「長」字粵音讀「祥」，不是「蔣」)。

尾張之旁，是美濃國，乃顯赫有名的梟雄，有「美濃蝮蛇」稱號的齋藤道三之領地。織田家與齋藤家締結了一段政治婚姻，十五歲長子信長娶了十四歲的道三女兒濃姬。一五五二年，道三與傻名遠播的女婿相約於兩國邊境的正德寺見面。赴會途上，信長癡呆依然，上半身穿著半邊衫，周身掛滿七八個葫蘆，頭上扎著馬尾，背前胸後倒騎在馬上，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個精神病人 (大河劇《豐臣秀吉》裡，竹中直人飾演的農民秀吉 (當時名字是日吉丸)，在鄉間渾身泥濘，目睹信長的隊伍經過。他後來成了信長的牽馬夫，一步一步踏上征服天下之路)。

道三及其家臣到達正德寺相迎，暗下等看傻子出醜。信長隊伍到達，卻是一眾提著鐵砲 (即火槍，戰國時稱為鐵砲) 的士兵，跑到寺前並列。當時鐵砲初自西洋傳入，很多人都沒見過。士兵一同朝天開炮，道三、一眾家臣與群眾大驚，有些嚇得坐倒地上。此時織田信長出現，但見他的服裝、髮式均換回正統禮服，彬彬有禮，談吐得宜。道三驚奇莫名，眼前的女婿似乎是頭深不見底的怪物！會晤後，蝮蛇對家臣語重深長地嘆謂：「我兒子將來可能會為這個人牽馬」。

歷史無可逆料。梟雄齋藤道三的兒子齋藤義龍，最終沒為信長牽馬，卻在殺了兩個弟弟後，謀反父親，道三最後死在兒子手上。義龍後來身染麻瘋，以三十五歲之齡病歿後兩天，信長便兵發美濃，最終將之吞併。

這個行止乖張的傻瓜，在永祿三年 (一五六零年) 打了「戰國三大奇襲戰」之一的「桶狹間之戰」，取去上洛途中的大名今川義元的首級，震驚天下。信長燒佛寺，殺僧眾，僧俗老幼男女一概屠絕，也曾下令將投降的敵軍與民眾活活燒死。他把室町幕府掃進墳墓，甚至可能有取天皇而代之的意圖。信長思路奇特，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顛覆一切既有秩序，贏得「第六天魔王」的外號。

這個《信長之野望》的主角，如果生於今日，可會是個橫式思考的殘酷犯罪奇才？




(待續)

當時在日本的西洋畫師，筆下的寫實派織田信長畫像。

信長平定美濃後，改名岐阜。「岐」是中國周文王奠定基業的岐山，「阜」是孔子之鄉曲阜，這是取其風俗美好，學問淵博之意。而信長又有為時代帶來太平盛世嗎？

岐阜縣名字沿用至今。

位於岐阜的「世界文化遺產」白川鄉。

最新一代《信長之野望》戰爭場面  —  信長與妹夫織田信清的「犬山城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