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陣不死 ～ 日本戰國紀之七

一五七三，是改變日本大歷史走向的一年。

這時，京都政治形勢波譎雲詭。四年前，室町幕府權力鬥爭趨於白熱化，大將軍足利義輝遭暗殺，欲統一天下的織田信長上洛，擁立義輝之弟足利義昭登上第十五代征夷大將軍之位。這二人一個野心稱霸，一個要復興幕府，命定決裂。兩年後，義昭聯合包括武田信玄在內的幾個實力強橫大名，加上比叡山、本願寺等宗教勢力，圍剿信長，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信長包圍網」。

一五七二年，武田信玄受大將軍之託，率軍上洛，討伐織田信長。十月，信玄當著家傳禦旗宣誓，表達是次西上必勝決心。

秋風蕭索，有金剛意志卻沒鋼鐵身軀的信玄，持續受肺病纏擾。

英雄有夢，千古一戰！拖住沉重身軀，武田信玄開始西征之旅。這時甲斐六萬大軍誓師進京的流言傳遍天下，京都附近的武將開始脫離織田軍，尋求加盟武田軍的門路；足利義昭亦號召全國諸侯討伐織田。

此時織田信長與德川家康聯軍，於三方原嚴陣以待，武田上洛的第一場阻擊戰「三方原合戰」打響！「風林火山」軍旗在雪花紛飛中飄揚，武田信玄竟耗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擊敗對手，騎兵乘勝追擊，織田與德川軍沒命狂逃，風聲鶴唳。三方原武田大捷，天下震動！

後世軍事家以「叩石橋而渡」來比喻信玄軍法「小幡流軍學」，意謂經過石橋，也要敲敲橋身以確保穩固，其行軍之慎重可想而知。然而三方原報捷後，武田卻沒作休整，馬不停蹄繼續向前挺前。

時不予我；自知生命氣息正在流逝的信玄，只爭朝夕，唯願天可見憐，在大限到來前能成就霸業，圓一生之夢。

此時紅顏知己裡美與阿茜先後進入軍營，照顧信玄的飲食。在女子  —  包括軍妓  —  禁足軍營的戰國時代，信玄健康急轉直下已是顯而易見。

春天，積雪融化，新綠初現。生機勃勃的季節，這個不動如山的一代梟雄，咳出最後一口鮮血，在滿營哭聲中，飄然而逝。也許，在生命最後一刻，他仍面向西邊，想像著武田旗幟在京都迎風飄揚吧！

信玄並不僅是一屆武夫，亦是一位行吟詩人。弘治三年與上彬謙信第三次「川中島之戰」後，感懷於戰事，信玄曾吟出「善陣不戰，善陣不死」之句。

善陣不死。然血肉之軀，焉有不死？

如果武田信玄沒死，而最終真能統一天下，便不會有後來織田信長把室町幕府送進墳墓、也沒本能寺之變、沒豐臣秀吉奪得天下、沒大坂夏之陣，更不會有鎖國二百多年的江戶德川幕府。

歷史是沒有如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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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後，武田信玄兒子  —  武田家第二十代家督武田勝賴，於天目山被織田軍名將瀧川一益包圍，走投無路，階夫人與兒子自殺。

武田家至此滅亡。

(待續)

黑澤明的經典巨構《影舞者》。

《影舞者》裡演信玄替身的仲代達矢。影舞者在戰國時代非常普遍。

三方原即今日靜岡縣的濱松市。當年德川軍三方原合戰大敗，潰兵狂奔回大本營濱松城。原城堡已於明治年間拆除，天守閣乃後來模擬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