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時代 最美的故事」
看這本書,從封面開始。一個深暗天牢,頂端有個小洞,微弱的光線透將進來。可以想像,蹲在天牢裡的人,被無邊黑暗包裹,舉頭仰望,只能坐井觀天。四方雖黑暗,唯也許有些晚上,抬頭可見星光。
夜越暗,星越亮。
書名「在那明亮的地方」在象徵光線的白色幾何設計上醒目地顯現,副題反白字:「台灣民主地圖」。我最喜歡的,是座落作者名字下方的頭兩行小白字:「最壞的時代,最美的故事。」令人想到《雙城記》的經典句。
四九年始,國民黨撤退到台灣,漫長戒嚴時期開始,全島白色恐怖瀰漫。這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美麗故事發生的時代。
此書緣起,是作者余杰有一次到台灣大學演講,聽眾約四十人,當他提到鄭南榕、陳文成的名字時,舉手表示知道是誰的只有三、四人。連最頂尖的台大學生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人了。余杰不禁唏噓:年輕人怎地對台灣民主運動歷史如此隔膜?
今天,台灣已是全面民主化國家 — 台灣絕對是一個國家 — 年輕人自懂事始,民主就如呼吸般自然,也許他們都覺得「民主是天賜的」,而不知昔日一路尋找光亮的人,濺過多少斑斑鮮血。
余杰遂萌起了「台灣民主地圖」念頭。他計劃用幾年時間,完成三部曲,每卷描寫二十五個追尋自由與民主的場所。讀者可以此為「民主自由行」參考書,甚至旅遊書 — 也許是最沉重的一本 — 親歷其境,回到一個個歷史現場,重見專制獨裁的暴行,和每位抗暴者的意志與遭遇。這不會令你有「小清新」、「小確幸」之感,卻可重塑昔日軌跡,知道有幾多人曾為這地方悲壯地努力、付出、犧牲;而你亦可再次肯定這老生常談的話:「民主不是天賜的」。
是次閱讀「行程」,包括廣場、紀念館、監獄改建的人權園區,也有名人故居,以至餐廳、咖啡館。余杰在演講裡提到的名字:鄭南榕,他的紀念館,是一個令人震撼的地方。
鄭南榕一直主張並推動台灣獨立。1989 年 4 月 7 日,國民黨警察刑事組,共二百人包圍了他的《自由時代》雜誌社。鄭南榕把自己鎖在總編輯室內,自焚而死。今天的紀念館,座落民權東路,正是昔日雜誌社舊址。余杰如此描述:「館內保留辦公室自焚現場一角,焦黑的牆面、地板、陽台的鐵網及現場遺留的物品,讓人回到鄭南榕自焚那一驚心動魄的時刻。一副已明顯炭化卻維持完整的匾額,橫擺在鄭南榕生前常通宵趕稿使用的躺椅的骨架上。匾額上原來寫著:爭取言論自由,維護人權尊嚴」。今天台灣的言論自由,是由鄭南榕等先烈以生命換來的。
從鄭南榕的事跡,觀照盤踞香港民主運動廿多年的一群「泛民」,我想到《麥田捕手》裡的一句話:「從沒見過這麼多偽君子濟濟一堂!」
「明星咖啡館」座落於西門町附近,是一所裝潢與餐飲俱保留俄羅斯風格的餐廳。在戒嚴年代,這裡曾是台北首屈一指的文化沙龍場所,也是台灣當代文學的搖籃。國民黨情治人員曾因此地文人匯聚,而上門與老闆約談。
《在那明亮的地方》也書寫了咖啡館經理 — 白俄人艾斯尼的故事。他為避赤禍來到中國,1920年「明星咖啡館」於上海霞飛路開業,艾斯尼便在那裡打工。後來連中國也淪陷,他逃到台灣後,擔心共軍會渡過台灣海峽,再度逃亡海外,於世界各地顛沛流離,最終再回到台北的「明星咖啡館」,服務十二年,並擔任顧問至1973年過世。艾斯尼的一生,就是一個逃避奴役命運,嚮往與追尋自由的故事。
余杰半生與中共對抗,最後遭強行遣走,流亡海外,他從不怠以筆桿向極權咆哮。有自由的地方,才會光亮。一盞燈的力量是微弱的,唯匯聚光亮,方能耀遍黑暗。余杰與過去台灣每位追尋自由的人一樣,俱在黑暗裡提著燈,把光照耀於每個角落;無論多麼依稀,只要有光,就有希望。
去過明星咖啡館兩次, 我都覺得, 不是食物的問題, 是坐在那兒, 要知一點它的故事(這次去, 我見放了兩本書可供購買, 一本就是講這店的故事), 想一想: 我坐的這地方, 有誰坐過? 他說過甚麼舉足輕重的話? 然後我才有機會也坐在這兒.不知這店現在還有沒有這種文化沙龍, 我去的兩次, 就真的只是一間咖啡店.(咁我知佢真係只係一間咖啡店!)
回覆刪除妳的座位,可能白先勇、柏陽、陳若曦、三毛、黃春明,施叔青,都曾坐過。在這裡寫網誌,一定文昌星大盛!
刪除余杰說,當時咖啡館沒被情治單位以「匪窩」之名關閉,也許是因為蔣方良常派人來此購買俄式麵包和軟糖。人在海外,吃的已不止於食物,而是鄉愁。
台灣是華人社會當中,唯一真正實踐了民主,而這都是前人用血換回來的。反服貿一役,相信都提醒了不少台灣人自己當家的可貴,余杰老師這本書,可以說是以史為鑑,再次確認台灣人的前路呢!多謝inanna君的介紹,也順道過來打招呼,以後多多指教~~
回覆刪除香港人做了精仔與順民太久,現在赤難臨頭,才升了半級做刁民,距離真正勇武抗爭尚遠,但總算是覺醒了些,可喜的是年輕人有奮起之勢;有覺醒,總比完全懵懂蒙昧為好。民主與自由,是以鮮血拚回來的,台灣如是、南韓如是。抗爭前路漫漫,香港人不能再依靠搵老襯的政客,要靠自己!
刪除abyss兄,以後在奇想深淵裡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