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18

簡.愛 ~《賈伯斯傳》(下) ~ walter isaacson





有些人,一生的成就幾乎是命定的,喬布斯就是這種。

集超強意志與天分於一身,更生於長於合適的時代,便是能觸發巨變、扭動文明發展軌跡的人。如果人類的集合是一個金字塔,這類人只佔頂尖部份之極少數;譬如希特拉、毛澤東、喬布斯,便屬此類。他們擁有驚人意志,為達目標,遇神殺神,絕無憐憫。這種人絕不好惹,和他們相處,像與地獄來客打交道。

喬布斯這人,何止無禮,直是野蠻。下屬告訴他新意念,必然換來「這想法是垃圾」之評語;沒有新意念麼,那你此人本身就是垃圾。更甚者,過了一天後他會手舞足蹈,情緒高漲地向你訴說他想到的意念,而當你說:「史蒂夫,這不就是我昨天向你說的意念麼?」他卻會若無其事,繼續滔滔不絕,然後在工作會議上向大家說成這是他的創意。

跟他商務合作,當他要輔助你一把,好讓你的服務能跟蘋果的銷售策略配合一致時,這個人會突然暗中破壞你的計劃,以示他永遠比你強,能洞悉你的一切,異常變態。

在他眼中,世界只有「統治者」與「笨蛋」兩類人,非常尼采。

然而在一眾信徒心中,喬布斯卻是神。在產品發佈會上,台下儘見殉教徙,狀若入魔,在「蘋果」這宗教面前,我懷疑有人願意為教主而死。

然,喬布斯當然不是神,而是有魔性的人。這個人,一再創造出經典產品,箇中理念,永脫不開兩大金剛法則:簡約。整合。


喬布斯從小嚮往神秘學,相信念力,他那「現實扭曲力場」(reality distortion field),便是一個程度上的念力體現。他年青時經常禪修,並沉迷於禪宗的簡約美學風。他的產品設計觀,是禪學與包浩斯美學之結合,崇尚「簡約就是細膩的極致」之絕對精神。

於是,蘋果的產品便一路朝著「沒有最簡約,只有更簡約」方向前進,一顆細小螺絲,要能藏起來,便藏起來。

這些想法,令他的設計屢屢突破。iPod 本已很纖美,他還要求造得更細小、更簡約,於是索性把顯示屏也取消了。沒有顯示屏,如何選曲?解決方案是:不選曲。使用者永不知道下一首是什麼歌,這種不確定性,直如人生。於是 iShuffle面世,廣告標語是:「擁抱不確定」。一個產品功能,立時添上哲學色彩。
隨身聽真的要那麼細小嗎?當知道全美國有幾多人緩步跑和做 gym,就知細小有多重要。結果 iShuffle 狂銷,喬布斯的魔法再次靈驗。

蘋果產品,是軟硬體整合的封閉系統。喬布斯認為,一部電腦買回來,自盒子拿出,插上電源,便可立即使用,就這麼簡單,跟電水煲沒兩樣。蘋果的封閉系統與微軟的開放平台對戰多年,依然難分軒輊。而蓋茲則認為,喬布斯死後,封閉系統便會瓦解。

創新之神,終須一死。

死亡,是每個人的課題。喬布斯在他親自撰稿、共三部分的經典「史丹福大學畢業演說」中,最後部分,便是講述死亡。這演說內容沒半分花巧,簡樸而充滿直指人心的力量,被許多人譽為有史以來美國最佳大學畢業演說。

簡約與真誠,便構成了無可比擬之美。

《賈伯斯傳》裡,收錄了他即將與妻子蘿琳慶祝結婚二十週年、卻自知不久於人世時,送給妻子的一篇短文。這是一段充滿真愛,簡約而且很美,很美的文字:

「我們度過順境、逆境,但從來沒一天不是相知相惜。我們對彼此的愛與尊重與日俱增,愈陳愈香。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事情,現在,我們又回到二十年前那個地方。年紀漸長,智慧漸增,臉上和心中都有了歲月的刻痕。我們經歷了人生的歡樂、痛苦、秘密與各種奇妙的事,而我們依然相守。我為妳神魂顛倒,至今猶未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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