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 ～《三十年來尋劍客》～ 唐 • 志勤禪師

《三十年來尋劍客》~ 唐 · 志勤禪師

三十年來尋劍客，
幾回落葉又抽枝。
自從一見桃花後，
直至如今更不疑。

佛教的義理系統龐大而複雜，三論、天台、華嚴等宗派，只適合經院裡的學者研究，對於民間普羅信徒，實是過於深奧。所以，以信仰為主導的淨土宗便在民間廣為流行，而禪宗的一套「當下見道」，因為驟聽起來「方便」，亦大有市場。 

禪宗主張「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諷刺的是，禪宗的經籍卻最是浩瀚。禪門，是透過機鋒猛利的語言，或激烈的肢體動作，令人明心見道，是謂「頓悟」。「頓」與「漸」相對，所謂頓悟，其實是在一刻打破、衝越思想的瓶頸、困局。世間上一切學習與修行，皆是「漸、漸、頓、頓」的過程。一路累積知識，經思考消化而成智慧，便是「漸」。思維墮進困局，導師一句說話令其豁然開朗，打開局面，便是「頓」。沒有之前的「漸」，不可能有後來一刻的「頓」，所以世上無一揪而就之「漸」，思想上升了一個層次後，復又回到反覆學習的向上曲線中。


這是一首禪詩，講「頓悟」的體驗。「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三十年來，不斷尋找挑戰的對手，如宮本武藏、如柳生十兵衛，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劍客，內心卻依然蕭索，如枯木抽枝，只有淒涼，不得喜悅。

把心錯置，以為心在外，便永遠不能見道。當年慧可訪達摩，說自己的心動盪不安，希望達摩能使他心安。達摩說：「將心來，與汝安。」慧可以為心在外，四處尋不著，遂答：「覓心了不可得。」達摩便說：「我為汝安心竟。」我已替你把心安頓好了。心靈，不是客體，豈可被對象化？

jim jarmusch 的電影“broken flowers”，主角 bill murray 一生鬱鬱寡歡，有天接到從前不知是那一位女友的來信，說多年前為他生了個男孩，現在孩子也長大了。他於是往昔日的一一女友處，訪查兒子，每個女友，都像一片空幻的意象，最後，疑似孩子出現了，影片也完結。“broken flowers”是一部很有禪宗意味的電影，它的訊息是假若人不能安頓自己的心靈，卻一路外求，最終，喜樂只會擦身而過。

志勤禪師終於一刻悟道。「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桃花，是象徵，即是道，捨妄歸真，得見諸法實相。道在那裡？唯有體驗過，才悟到它的真實；要往客觀世界去找，永遠尋不著。就如愛，只要曾經愛過，便知愛真實存在，不更存疑，因為，你已看過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