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戰 ～《念奴嬌 • 赤壁懷古》～ 蘇軾

一股《三國》風暴，正面吹襲大中華區域！電影《三國之見龍卸甲》即將上映，接著是今夏《赤壁》，一幕火燒連環船，將呈現於以億計金元砌成的影像上。

蘇軾，曾寫過一首關於「赤壁之戰」的詞 ---《念奴嬌 · 赤壁懷古》；此詞非常著名，堪可與他另一首《水調歌頭》相比。全詞如後：

《念奴嬌 · 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念奴」，本是唐朝天寶年間一位非常有名的歌妓，有說《念奴嬌》是她一首常唱的曲子。許冠傑曾有歌詞「夜夜念奴嬌」，把「念」字像作動詞用，於典故使用上不盡妥當。《念奴嬌》乃蘇軾遊赤壁時所作，然而中國共有四處赤壁山，分別於黃岡縣、嘉魚縣、武昌、漢陽；蘇軾所在之處是黃岡 --- 亦即他仕途裡多次被流放的其中一處：黃州 --- 而周瑜破曹操之地實乃嘉魚，所以蘇軾身在之地是錯了。而事實上當時他自己亦不能肯定，所以他說：「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即道聽塗說，這就是當年的赤壁。蘇軾個性豪邁，沒太多窮酸學究的考證癖，加了「人道是」三字，便算是把它合理化了，這正是蘇軾此人性格上不拘小節的表現。

中國詞，以婉約為主流，豪邁而奔放者不多。蘇軾這詞，遣句用字，雄美有勁，在詞史上是很有力的突破。上片起首三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中段三句「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都非常有力，於當時是相當破格的字眼。「大江東去，浪淘盡」有方向、有動力，亦有畫面。「千古風流人物」，幾許英雄豪傑，如江水奔流於歷史之間。這三句影響了明朝的文學家楊慎，寫出震古爍今的「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這些句子是何等凌厲！八十年代「達明一派」出版第一張 EP《繼續追尋》，當時的報章廣告，亦以此作 headline，大概唱片公司也認為「達明」將一鳴驚人，所以便以這驚天三句作號召。「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那是個英才輩出的時代，多少豪傑，牽動了後世幾多人的心靈！

下片起首，周瑜便出現了。「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周公瑾當時年紀很輕，剛娶了美麗的小喬，英雄出少年，人生盡得意。「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是對高明戰術家的姿態之描述，一副從容不迫，頭戴絲巾，搖著羽扇，每一著俱在運籌帷幄之中，彈指之間，強敵已在熊熊烈火中，「灰飛煙滅」。這四字，影像及意像兼備、景物與境界交融，蘇軾文字運用之超凡，僅四字已可見一斑！

當時周瑜的英姿，映照著自身半生宦途失意的落寞。「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當處於人生頂峰的周瑜，此刻從過去神遊飄然而至，遇上事無所成的自己，會怎樣呢？這裡面，有一份深藏的黯然，卻也表露出蘇軾之黑色幽默。以周瑜的境界，看到我此時此處此模樣，他大概會一笑而問：「汝何以一頭白髮呢？」此處暗中呼應片首之「大江東去，浪淘盡」，風流如公瑾，失意若子瞻，在歷史洪流中，俱如浪花一樣，片刻飛濺即逝。在時間的大流裡，任誰都只是過客。他的另一首詞《洞仙歌》有最後一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時間，悄然飛逝，轉眼成過；流年暗中偷換，今日風雲豪傑，明天灰飛煙滅。蘇軾於是說：「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古往今來，如大夢一場！現在，且把一切失意都甩開，舉起一杯酒水，以酹祭江心明月。這是豁然開朗的領悟，胸懷蕩蕩的心境，洗滌成敗得失，再無勝負牽纏，就在一輪明月之下，看盡年華，贏得千古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