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漢子 ～《青玉案》～ 賀鑄

《青玉案》~ 賀鑄

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
月橋花榭，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愁都幾許？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是一首暗戀的詞，偷偷看，偷偷望；既含羞，又靦腆。

作者何許人？賀鑄是也。北宋詞人，祖籍浙江鏡湖，又名鑑湖，與孫中山革命時期人物「鑑湖女俠」秋瑾同一個鄉下。賀鑄生得甚為醜陋，身高與效力 nba 「新澤西網隊」的中國籃球員易建聯一樣，達七尺。頭髮稀疏，面色青黑，故有「賀鬼頭」之稱號 (港人之混號多把姓氏放在後面，例如「鬍鬚勇」；若以賀鑄此例則為「鬼頭賀」) 。此人個性雄爽剛烈，大開大合，有點像《天龍八部》的喬峰。年少讀書，喜談當世之事，時常批評權貴，小不中意，便慷慨激昂，破口而出。也愛談武論俠，醉心於劍術，愛喝酒，而且逢飲多醉，經常借酒裝瘋；氣魄雄渾而任俠氣節，這樣的一個男子漢，偷偷地喜歡了一個女子，每天看著人家路過，卻連上前搭訕都不敢，只含羞搭搭寫上一詞，聊以自遣。詞間情思細密，精巧纖微；沒有豪邁之情，只有婉轉之意，且看他怎說：


「淩波不過橫塘路」，凌波，出自「七步成詩」的曹植所寫之《洛神賦》，描繪洛水神仙於水波上輕飄漫步，《天龍八部》裡段譽便常以「凌波微步」閃避敵人。賀鑄眼中的女子，大概如仙一樣，連走路姿態，也若凌波而行，只是她每天經過，總是離他一條橫瑭路，唯有目送她「芳塵去」。我們說一匹快馬絕塵而去，大概會聯想到塵埃滾滾景像，隨時吹沙入眼；別人愛屋及烏，賀鑄則愛女及塵，連塵，也是芳香的塵，真是頂他不順！

「錦瑟華年」指青春年華，現在誰與此女子一起呢？當明月照到花臺上，在那窗戶緊閉的香閨中，春天，是知道的；只有春天才知道，那一位幸運的男子，能伴在這如仙般女子身旁。賀鑄此人，真是癡！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當彩雲飄在濕草之上，我提起五色彩筆，寫下斷腸詩句。「試問閒愁都幾許？」愁啊！試問有幾許？有著許多呢！愁，是可以量化的：「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水邊煙霞繚繞的芳草、滿城隨風飄動的柳絮、暮春天氣那下不盡的梅子雨。我的愁，有這麼的多啊！

暗戀著一個每天過路的女子，「賀鬼頭」寫下如斯辭美情深的字句，直率而真摯。這個人，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