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十八年，彈指即過。在美國唸書及生活已十年的王丹，昨天「出獄」了，還得到一張正式的「出獄書」- 真是一紙滑稽的文件。

王丹在美國，唸的是歷史。從前發生的事，明天重演一遍，也許這就叫做歷史。八九年中共血洗天安門，然後各地法庭「從重從快」，判決了一批「暴亂分子」，公安局緊接發布通緝令，搜捕在逃民運人士。十八年前的事，今天正在緬甸，一一重演。

在波士頓齊整的小路上踏著單車，感受新英倫微涼的金秋；這一年，王丹在想些甚麼呢？當步過哈佛校園的紅磚深木，還有沒有把逝者從塵土中呼喚出來，然後說聲：「哥兒們還好嗎？」我想，大概沒有了。當年北大校園歌手許秋漢有首作品叫〈未名湖是個海洋〉，唱著「這真是一塊聖地……我的夢，就在這裡。」那是王丹最愛的歌。那片校園及它承載過的歲月，才是王丹心中永遠的聖土。暮靄沉沉楚天闊，今天他背負不起沉重的圖騰與回憶，誰又有權不理解？

電視台訪問王丹的母親。鏡頭前，她展示北京老家孩子房間裡的東西，很多書，還有一柄廉價木結他，感覺很青澀。畢竟到了今天，他的臉仍似當年，和從前戰友那闊了起來的商人臉相比，直像個身穿一件中國「大地牌」白色恤衫的清寒學子。

天黑了，祖國的路無法延續到黎明。在沒藍色鴿子飛翔的灰色小鎮街頭，劃一根火柴，去抽你的無奈。人在天涯，儘往有光的地方裡望，不是在此時，不是在何時，就在那沒有煙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