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裡的戰事

《投名狀》這部電影，議論不少，毀譽各半。普遍認為影片裡的人性來得真實，人在權焰中理想被扭曲，在攀登權力的天梯上甚麼都可以出賣 --- 當然包括兄弟情。然而影片在講述歷史方面卻幾近亂來，一個率二千人左右之中級將領，竟可自行決定打蘇州便打蘇州、打南京便打南京；歷史其實是李鴻章系統的軍隊收復蘇州，南京則被曾國藩胞弟曾國荃圍城，天京鬧大饑荒，連老鼠也被吃光了；現在變成龐青雲圍南京，而圍城者居然自己也鬧起饑荒來，相當奇特。 
《投名狀》進攻舒城的戰爭戲，拍來層次分明，前隊以身擋槍火，換取空間以讓後面的箭隊逼近敵陣，是合於情理的安排。要以一部電影短短的時間展示真實戰場裡的陣法，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戰元軍一場，尚能以文字清晰交待戰陣，攻防佈置一清二楚，但電影不同小說，能夠在電光幻影裡呈現出戰爭實感與迫力，已屬高手出招。 

《雷霆救兵》的諾曼第搶灘登陸戰，史畢堡向師傅黑澤明取經，呈現如《亂》中之戰火浮生虛無現象 (phenomenon)。《現代啟示錄》直昇機轟炸越共村落，在當年完全沒特技協助下一鏡一鏡拍出來，以華格納《尼白龍根指環舞曲之女舞神》音樂為背境，展開從天而降之戰，氣勢磅礡。《帝國驕雄》第一幕羅馬帝國攻擊日耳曼地區的蠻族，畫面如詩篇美麗，一場戲已是一部電影。《驚世未了情》(braveheart) 蘇格蘭叛軍巧破英格蘭衝鋒騎兵，是真有可能用於戰場上的設計。《敵對邊緣》(enemy at the gates) 講述「史太林格勒之役」蘇俄與納粹德國兩個精英狙擊手的神槍對決，有如武俠片高手比武。美國電視劇集《雷霆傘兵》(band of brothers) 以長長篇幅建立一個士兵角色，讓觀眾代入後讓他突然戰死，一刻劇變帶出戰爭的慘酷無常，有點雷馬克反戰巨著《西線無戰事》影子。近期的《集結號》國共二軍市鎮駁火戰亦很厲害，只是鏡也頭搖得厲害，戲裡慘烈，戲外頭暈。 

要拍出戰場實感，不易；要把戰爭拍得兒嬉，不難。《滿城盡帶黃金甲》周杰倫一張大關刀殺入敵海，一個打一百個，遠觀如螞蟻打交。多年前港片《楚漢爭霸》，品良偉演項羽，打仗時一馬當先，策騎領放，一個人跑在大軍之前；行軍不同劈友，如此便是「武功蓋世」麼？主帥暴露在危險的最前方，被一箭射下馬來，立即去見死鬼嬴政，也不用等到烏江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