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27

啟示錄 ~《三體 III ~ 死神永生》之五 ~ 劉慈欣







四十億年前,地球五億歲,渾濁的海面正被不間斷的閃電打擊著。


在伊甸園的上帝,百無聊賴,伸了個懶腰,但見晶亮的河水緩緩流拽,一片葉子落在上面,忽爾心有所感,於是,微笑了。

雷電交擊,風雨如晦。突然,一個「複製者」出現了!這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時刻,足叫天雨栗,鬼夜哭。一根分子鏈,正在複製它自己;自始,複製過程便快速開展,向整個「太古渾湯」(primeval soup)散播,形成一個擁有相同外形的複製者族群。

演化開始了。一場三十五億年的壯麗歷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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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之輪,是一副絕對麻木,冷酷殘忍的機器。死神,是最決絕的刺客,永遠的勝利者。

宇宙從大爆炸到大膨脹,時間之輪一直滾動,不帶絲毫憐憫。死神,一直佇候於一旁,做個冷漠的觀察者,靜候大宇宙走向它的末日時,在終點線上,咧出目空一切的一哼冷笑。

銀河正在流淚。

歸零者,決衝擊一個不可能的任務:與死神一戰。歸零者發出其回歸運動之聲明:請把從宇宙拿走的質量,歸還給大宇宙。讓文明回歸,使宇宙能活下去。

程心,列在歸零者同一戰線上。曾經當上地球與太陽系的命運決定者,她,終於登上責任的頂峰,要為宇宙之命運,作出存在的抉擇。程心在回憶錄《時間之外的往事》裡寫道:「每個文明的歷程都是這樣:從一個狹小的搖籃世界中醒覺,蹣跚地走出去,飛起來,愈飛愈快,愈飛愈遠,最後與宇宙的命運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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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曾經以為,人,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天體皆在一個以地球為中心的天球上,圍繞地球轉動,這是「地心說」。直至哥白尼出現,告訴世人,地球其實繞太陽而行,人類必須從無知與自大中醒覺,那就是「日心說」。


舉目仰望,但見宇宙恆無限。天大地大,人,何其渺小。

然而,即使到了明日世界終結時候,一切文明與生存盡毀滅之前,我,仍只可能是我,不會變成你、他,或是上帝。

我是文明歷程的參與者。當一粒細沙能看世界,一朵野花能窺天堂,我,就是宇宙的一部份,而宇宙,也是我的一部份。

浩浩然,茫茫劫。在時空組曲的絕唱聲中,不是人人都可當絕世天劫的拯救者。

但,我能為自己的生存負責,為自己的生活負責。

程心曾把不同的種子送給雲天明,裡面有小麥、玉米、馬鈴薯、蔬菜,最終,成了一片金黃色的麥田。

我們,每天都在播著種子,種著自己的穗田。任天地宇宙如可激烈轟變,我們,仍是過著自己的生活。無論決心站出來,改變世界,抑或永憶江湖,退隱於密,都是自己的選擇,自己的決定,自己的生活。

《三體 III ~ 死神永生》,機械人智子把茶捧給程心,說:「宇宙很大,生活更大。」

宇宙,依我而運轉,我的生活,比宇宙更大。


生活裡面,有一片金色的麥田。


《三體 III ~ 死神永生》之五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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