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腳的雀仔 ～《寡佬飛行日記》

這電影如果在去年金融海嘯高潮期間上映，簡直變成恐怖片。

佐治古尼是「人事管理咨詢公司主任」，職責是：幫不同的公司炒魷。在美國炒人魷魚不是易與的工作，被炒的人隨時當場發難 ---- 或決堤痛哭要生要死、或媽臭你祖宗十八代，甚至火遮眼揮拳相向。《寡佬飛行日記》不斷展示被炒員工的大頭讀白，若在海嘯期間公映，實在觸目驚心。

美國炒魷分兩種，一是 fire，員工因不稱職被炒，同一崗位會再聘新人。二是layoff，因大環境不景氣或公司業績欠佳收縮職位，員工下崗後那職位也沒有了。金融海嘯此等大震盪當然引起大規模 layoff，於是佐治古尼這等人便夠繁忙了，一日飛三個州，天空就是家，所以乘機 check-in 時，連 counter 的人也對他說：welcome home！


本片先聲奪人，贏了金球獎最佳劇本，實至名歸；故事好，劇本好，片名也改得好："up in the air"；寫一個以天空為家的人，也是一個人生虛浮無根的人。飛行，是一個 presentation，以這象徵義，鉤勒佐治古尼這「冇腳的雀仔」，一頭活在飛行鐵鳥裡面的沒足鳥：人生 up in the air，卻不能 land on the ground。原片名把主題清晰標的出來，譯名《寡佬飛行日記》卻謬之千里。就如當年之 "lost in translation"，以語言隔閡象徵人與文化的疏離，中文片名《迷失東京》卻無從表述。

一個飛來飛去的專業人員，自信滿滿，執行職務時那套「以人為本」的策略，與check-in 過海關一樣高度熟練和專業，連人生目標也理性得冷漠：儲滿一個驚人的飛行里數以換取航空公司罕有 007黑咭 (全球第 7張)。滴水不漏的人是幸福的，直至高度紀律的生活滲現一個小裂口，才發現原來看似堅實無比的理智信仰竟會如危樓般崩塌，連一向精算的感情也失算，無根的沒足鳥人生徹底暴露背後的蒼白，雲端上的尊貴只是虛構一場。以開除別人為生，突然間自己卻被人生開除了，那感覺，真是 primal fear。直到最後，仍是要身不由己繼續過其 up in the air 生涯，客觀環境無法改變，由性格決定的命運根本無從掌握；觀之令人心寒。

原來這電影，無論是不是在金融海嘯期間上映，都屬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