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紀行 (I) ～ 贊美與恐懼

布拉格的聖維塔歌德式大教堂(st. vitus’s cathedral)，歷時近700年才建成。



往中歐瀏覽了十來天。

蔡瀾曾在遊記裡說，他最討厭歐洲的大教堂，因為那是基督教霸權的展現。

他說得當然對。然而宗教的巨大力量，卻也締造出超凡的藝術，人類透過繪畫、音樂、詩歌、文學、雕刻、建築來歌頌上帝的偉大，把歐洲溶鑄成一個龐大的藝術寶庫。

在羅馬帝國的終局裡，基督教取得最後勝利，歐洲從此由一神教統治。宗教神權，把這片大地帶入黑暗的中世紀，在偉大的上帝面前，撒旦橫行，神職人員壟斷與上帝的交流權，女巫被燒死，教會售賣贖罪券以自肥，在宗教霸權的黑影下，一座座歌德式教堂拔地而起，無數高塔飛入雲尖，令人只能抬頭，以仰望它高聳的神聖。

智神論宗教，就是要構造一個死後的超理想世界；人類對未來的不確定之恐懼，使之臣服於宗教跟前。面對上帝，充滿驚怖感的脆弱心靈，惟透過不斷讚頌，始能在普遍生活艱苦、黑死病橫行的現世，得獲安寧 --- 就像人民因害怕專制政權，惟有歌功頌德，以保平安一樣。這兩種心理：恐懼與贊美，投射在大教堂的建築之上，便體現成兩大主流美學風格：歌德與巴洛克 (gothic & baroque architecture)。

在《聖經》〈創世記〉裡，人類聯合起來，希望能建成通往天堂的巴別塔，因為語言亂，最終沒成功。要親近天上的神，就要建高塔，以拉近與衪之距離，然而，黑、高、纖、尖的東西，建將出來，就透出邪氣，歌德式大教堂遂呈現神與魔的強烈衝突性，成就出超凡入聖的建築美學。它利用尖塔、拱形窗戶、拱廊以形成飛昇視覺。威尼斯發明的彩繪玻璃，自巨大石柱與木椅木桌的單調顏色裡無限顯現，在深沉而震攝的氛圍中，歌頌聖人的偉大。

當讚美是建基於恐懼之上，便要「加大力度」，以全力彰顯其忠貞與虔誠。巴洛克教堂於17、18世紀在教廷及專制政權結合之下達至巔峰，集浮飾、誇張、豪華於一身，是極端炫耀權力與財富的建築表現，更是一種媚俗的讚美方式。

文藝復興與宗教改革運動，漸把愛與虔誠回放人間。今天，人們不復過去對上帝與教會的無邊恐懼，亦毋須藉濃艷的裝置與神親近，人類終於自神權的脅迫中解放出來。在華美無匹的歌德與巴洛克教堂面前，我沒感到神的偉大與慈愛，只對建築藝術家的才華與精巧，無比讚嘆。





聖維塔大教堂內的拱形回廊，歌德風格的磅礡氣勢展現無遺。





教堂內玻璃花窗，上世紀作品，是我非常喜歡的藝術家、art nouveau 始創者慕夏(alfonse muchy) 所繪製。





維也納的聖彼得巴洛克式教堂(peterskirche)，華麗無比，繁瑣至極。

布達佩斯雄偉的的巴洛克式聖史提芬大教堂(szent istvan-bazilika) 內，正在聖樂詠唱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