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權盛世 ～ 《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 ～ 羽田正

沒見過，也會聽過東印度公司。

它曾是亞洲貿易巨擘，荷蘭、英國與較後出現的法國東印度公司，是帝國主義海權時代產物，生意覆蓋印度加爾各答、孟加拉、爪哇、馬六甲、日本長崎，至十九世紀末結束歷史使命前，一直是雄據東西方商貿凡二百多年的超級巨無霸。

一切還須從大航海時代說起。

葡萄牙是歐洲的船頭，它第一支船隊在一四零五年啟航，此後於中國明朝永樂帝期間，遠航共六次，縱橫印度洋，瓦斯科·達伽馬的名字響遍印度與阿拉伯半島。十六世紀，葡萄牙船隊武力進駐東南亞，以馬六甲及澳門為主要據點，包攬與中國、日本及整個東南亞地區的豐饒產物貿易，葡萄牙的海上勢力至此達至頂峰，直至十六世紀末開始受到嚴峻挑戰。

在葡萄牙發現印度約一百年後，荷蘭及英國相繼於歐亞的海權競逐中崛起，挑戰葡萄牙在非洲、印度洋及遠東的海霸地位；荷蘭東印度公司亦率先於十七世初成立。

荷蘭是低地地區 (netherlands），十六世界時由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 (habsburg) 統治，受宗教改革運動影響，許多成為喀爾文教派新教徒的西歐人，移居至反對西班牙國王的荷蘭，阿姆斯特丹人口在三十多年間增加了七萬多人。由於低濕地帶不宜務農，許多荷蘭人從事漁業及海運業。這時歐洲的船員已熟知通往東方的航道；一五九五年，由四艘船組成的船隊從阿姆斯特丹出發，通過好望角前往東印度，十五個月後抵達爪哇西部港口萬丹 (banten)，並把運來的商品賣掉。荷蘭人此壯舉證明，即使不經葡萄牙人之手，也能直接與東方貿易。

雖然荷蘭船隊獲得連串成功，但在十六世紀時，遠航亞洲從事貿易仍是充滿著風險的事業，擁有充裕資金，敢於冒險，對巨大利潤充滿渴望的商人與金融業者，此時環顧歐洲唯荷蘭人與英國人而已。

荷蘭與英國的東印度公司，雖只屬民營企業，卻均取得本國政府特許狀，此狀發出若干年內，公司獲好望角與東印度之間的獨家貿易經營權，亦即壟斷海上貿易之權利。

荷蘭東印度公司把亞洲的據點設在巴達維亞 (bataafse)，即今天的雅加達，以武力直接掌握並壟斷香料的生產與貿易，並於亞洲其他地區建造商館，包括日本的平戶與長崎，以及台南。德川幕府鎖國期間，由於荷蘭商船沒有帶來傳教士，且接受德川政權的要求，荷蘭商人遂能以友善之態，與日本從事貿易活動。幕府下令，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只能居住於長崎的人工小島「出島」，禁止離島外出，他們也欣然接受。今年六月，「長崎與天草地方隱性基督徒相關遺產」正式列為世界文化遺產，這些遺址群不少皆散落著葡萄牙人與荷蘭人東來的足印。

事有本末，物有終始。二百多年來累積龐大財富，至十九世紀下半葉，陷入嚴重財政危機的東印度公司，已是搖搖欲墜。巨大的股息負擔、中國茶葉在北美的生意受走私茶葉打擊、在印度與孟加拉經營不善，使英國東印度公司陷於崩潰邊緣。而更關鍵的是，時代正在轉變。獲國家賦予特權的壟斷型貿易公司，在自由市場與企業競爭風潮興起的大時勢中，成為眾矢之的。工業革命爆發後，英國資本家人數激增，開始在政治上取得大權，這些新興權貴強烈評擊貿易壟斷。隨著「民族國家」思維的出現，英國、荷蘭與法國東印度公司，相繼退出歷史舞台，世界也從始進入自由貿易與資本競逐之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