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道 ～ 《低俗怪談》

三毫子小說。

這是在娛樂較貧瘠時代應運而生的產物，售價低廉，奇情冶豔曲折驚險共冶一爐，鬼怪小說是其中一個類型，例必神鬼魔大集合，噏得出都有，抵食夾大件。在十九世紀英國，這類小說售價為一個便士 (a penny)，讀者在深暗濕冷的冬天，捧在手中，靠在爐火旁，與鬼同行，是至高無上平民娛樂。

劇集《低俗怪談》 (penny dreadful) 正是取其一便士鬼怪小說之意。好鬼猛的創作班底有 john logan 與 sam mendes，賣點相當煞食，就是順手執來十九世紀英國及愛爾蘭歌德小說裡的經典角色，這堆角色因為年代久遠，已成了 public domain，可以隨便任用；包括 victor frankenstein、count dracula、王爾德筆下的 dorian gray、變身怪醫 dr. jekyll、伏魔士 van helsing 等，串聯起自家創作的人物，構成這部一便士怪談。女主角更請來型格歌德女神 eva green。這個「冇得輸」項目，最後由 showtime 奪得，2014 年推出第一季，前年已播完 season III.

低俗小說，角色設定就是要夠俗套，除了 eva green 飾演的通靈人 vanessa ives，還有非洲冒險家、放浪形骸雙性戀富貴公子、怪奇醫生博士、神槍手、染上肺癆的妓女。故事主線講述 vanessa 等人在陰界尋找失散的半人半靈 mina (正是恐怖小說"dracula"裡的角色 mina harker)；mina 是冒險家之女，vanessa 從小到大的死黨。出嫁前夕，vanessa 勾引了她的未婚夫，mina 目擊二人性交，大受打擊，導至靈魂流失於陰陽兩界之間 …

有夠三毫子小說！

當然，sam mendes 寫故事又怎會只有低俗，相反「文學性」時時流露，高尚得很。大堆英國古典文學瑰寶裡之章句，自每個角色口中吐出  —  來自美國的神槍手則半句 literature quote 也沒有，編劇就是要告訴你美國土包子沒文化  —  妓女也會哼《失樂園》，令我想起當年港產片《流氓醫生》那個會讀海明威作品的雞。《低俗怪談》毫不低俗的尚有劇集展現的歌德美術風，從服飾到陳設，儘皆華麗暗黑，美不勝收。

恐怖鬼怪作品的永恆框架，是人魔鬥；然而人世與地獄之間，卻有一個莫可名狀的空間。它可能是人神的臨界，或現世與心底間之暗域，幽幽悒悒，半明半暗。《低俗怪談》要描寫的，就是這個空間。vanessa 流離進出於此，魔間力量令她飽受折騰，但當舔過邪幻滋味，卻不甘再做個平凡人。原來，入魔也是一舖癮！

怪奇醫學博士 victor frankenstein 與將死妓女有一席話。博士叫她不用怕，死亡只是越過一扇門，如此而已。妓女害怕，因為不知門後有甚麼，她自知此生可做過壞事哩！博士說，不如我送妳去一個地獄與人世之間的地方，如何？

想一想，博士說的地方，我好像也去過 … 彷若離魂之際，猛然省過神來，再想想當今世道，人魔道，原來似遠還近。